小小的光照在甬道中,两侧是凹凸不平的青石砖,中间只能容一个人通行。
狱守端着烛台向前,每走几步都要拿手上的火焰向左右两侧照去。
这才看到青石砖上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不大的一块铁窗,铁窗里关住的人神色各异,眼睛里都藏着一抹怨恨与刻毒,有些被暖橘色的烛火一晃,简直像是要蹦到狱守的脸上将他一口吞掉。
烛火照到两侧的尽头,终于看到稚气未脱的两人整整齐齐地躺在角落。
“咚咚咚”
狱守拿食盒使劲敲了敲铁窗,喊道:“药效早就过了大半个时辰,还睡着做什么?起来起来!”
周梨愣愣地睁开眼,脸上毫无生气,嘴唇开合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早知有今日,何必……后面忘了。”
她偏头,躺在地上颇有怨气地望向铁窗,幽幽问道:“你们要把我卖到哪里去?义阳还是直辕?我听说义阳买去的女妓每天只能睡一个时辰,直辕的一日只给一个馒头吃。”
“卖?”狱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翻开食盒一边道:“即使要卖也不是卖你,师爷的确花了银子从赵妈妈手里买人,不过你是附赠的,买一送一。“
周梨一个鲤鱼打挺从草堆中翻起,匆忙忙地贴住铁窗,瞪眼问道:
“我是送的?那谁是买的?”
狱守向周梨的身后使了个眼色,季长桥早已站起身来,满脸厌弃地挑着身上刚沾的稻草。
“真是没眼力见,他能值多少钱?”
“五百两。”
“什么!”周梨大惊失色,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了数。
在长风门做刀手已有五载,一共攒下八十三两六文,今年刚过擢升,月例又涨五百文,每次提灯笼回去可以额外领一两的赏钱,就算自己不吃不喝每日等在陈崔的门口伸手要灯笼名册,一个月顶天了也就是三两银子,一年也就是三十六两银子,还要再等……
再等十年,也攒不到五百两!
周梨怔怔地跌坐在铁窗口,喃喃自语道:“如今刀手的生意,还比不上小唱的卖身钱么?”
“什么手?只怪你生做了女儿身,偏偏在象姑馆里端茶,赵妈妈说你这同伴乃是馆中冠绝的小唱,师爷问你是谁,赵妈妈说不认识,随手才给送了。”
“明明她也不认识石头。”周梨撇着嘴。
“先吃点饭吧,天一亮师爷就来拿人了,老爷这两日心情不太爽朗,出了狱你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一口新米。”
狱守摆开食盒,一盒放鸡腿白鱼春笋丝,另一盒是发黄的菜叶搭着半个窝窝头。
周梨伸手就往鸡腿盒子上拿,被狱守挡了回去:“这是给那位小哥的,师爷说可不能亏待了他。”
“知道了!”周梨朝他瞪眼,一并提了两件食盒缩回去。
季长桥此时已将身上的草枝捡干净,回头就看见周梨满嘴油光,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往嘴里塞鸡腿,盒中白鱼被啃得只剩一条长骨,春笋丝还剩了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