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笑成一团,慕惊折亦忍不住笑了。
再见到陆思衡时,是一个阴沉的雨日。
慕惊折背上挺立赤鸾剑,持把青伞,是刚下了早课,在回弟子居的路上。
陆思衡与她狭路相逢,慕惊折站在他面前,他面无表情,转身就要走。
慕惊折眉毛一蹙,抬手便拦住,不让他走,一双杏目瞪着他,眼尾扬起,颇有几分执着与愤怒。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她不相信有人的脸皮厚到这种程度。
他碎发拂动,瞳中漠然,又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没什么好说的,我的心里话,你不是已经听见了吗?”
她那日放话与他决裂,他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慕惊折脸色一僵。
谁曾想陆思衡竟一句也不为自己辩解,就这样嚣张地承认。
“怎么了,不是你要喜欢我的吗?这就接受不了了?”他火上浇油地笑着。
陆思衡从她身侧大步跨去,慕惊折不假思索,转身拉住他衣裳。
她刚抬起手,只是想将他拉回来,可却被他抓住。陆思衡一脸不可置信,好笑地看着她。
檐外淅淅沥沥,清凉细雨不断。
还是那副慢悠悠懒洋洋的嗓音,调侃道:“你要打我,你能够得到我脸吗?”
身边经过几个熟人,瞪大双眼看着拉拉扯扯的二人。陆思衡便一把将慕惊折放开,大步跟了上去。“哎,阿胥,等着我点啊。”
面对这样的挑衅,慕惊折一时气急,怔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让他遛走,愤恨不已,只能跺脚骂道:“贱人。”
陆思衡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她没能看出他的本性。
失望与绝望将她吞噬,便如同抬头这雨天一般阴冷。
然而她怎能甘心?慕惊折向来记仇,头一次被人这样对待,自然还是要报复一把。
当日下午,陆思衡悠哉回到符术堂,看到自己的阁子外铺了一地狼藉,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许多弟子经过,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新型弓箭、燃火的法器、山下的七彩蹴鞠……陆思衡面色一凝,那都是他的东西。
他常常触犯门规,偷溜出去玩,回来时便把不能带的违禁物品都藏在别处,改日再领。离剑阁近的时候,他就将包袱随手放在慕惊折的窗子上,让她先帮忙照看一下。嘴上总说着改日要来取,可说着说着便忘了。
慕惊折一直代他好好保管着。只是现在,她一把拎出这些东西,无情地洒在他弟子居前,洒在众人面前。人人都看得到他门前的违禁之物,恐怕巡逻的弟子看到,也已给他记上了名字。
周遭弟子还不知发生何事,一脸兴奋地看热闹,指指点点。
陆思衡脸色极为难看,三两同门站他旁边,不可置信道:“这……这怎么回事啊,陆师兄?”其他人亦纷纷循声而来,看见此景都惊叹不已。
楚宵慌里慌张跑来,将众人一推,抵挡在外。“都滚滚滚,有什么好看的,自己没事做?”
陆思衡迎着众人目光,踏过地上狼藉,直接掀帘进了门,冷笑一声。
“扔就扔啊,跟我比无赖?”
其他人都傻了眼,他们不是没见过陆思衡甩脸色的模样,知道他脾气不好,很少有人惹他,这次不知是谁这般胆大。
不知谁多嘴了一句:“好像是……剑阁那个姓慕的师妹来过。”
这么一说,众人才知晓,原来是感情纠纷。只不过陆思衡欠下的风流债不少,能这样当面报复他的,还就慕惊折一个。
此事很快传开,不知被编造成什么粉红八卦,闹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
后来陆思衡也将借她的剑谱“还”了回去,在院子里淋了三日的雨,早就湿透了。
慕惊折气极,将那剑谱一摔,心中恨意沸腾,发誓一定要与这陆思衡老死不相往来。
她也很有骨气,从此碰见,再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他们确有一句话没说错,她确实很傲气,对不起她的,她再也不会看一眼。
只不过,她和陆思衡的那点闲情八卦倒传得很快。同门多是同龄的少年人,心性浮躁,春心萌动,就爱听些闲言趣事,也免不了添油加醋,将二人描绘得惊天地泣鬼神。
那段时间她常常怨气很重。旁人的三言两语,总叫她心烦,她不想跟他扯上关系,觉得丢人。
慕惊折不去与旁人说话,生怕看到他们的目光。这些日子,她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每日上课下课,擂台打斗,回弟子居练剑,给师尊交代成果。
渐渐的,她又开始与师弟并肩同行。
师弟很上进,四处听课,将内容记在本子上,往往要写两份,另一份放了课便交给慕惊折。一直如此,没有一日缺勤。
慕惊折每日收获他的那一份笔记,可以有两份来复习翻看。
每日上早课,薛长陵都会一如既往地同她传递信息,告诉她师尊何时来,何时准备测验,师尊的新课业是什么。
这样的生活,乐此不疲。慕惊折与他用另一种师尊以及其他同门看不到的方式传递信息,他们不用传音,而是将要说的话用法术呈现在纸上,再“咻——”地一声让纸飞进另一人的书中。
慕惊折有何见闻趣事,也都频频与他分享。
只不过,外门弟子要全面发展,她不仅要待在剑阁,还要去别的地方听课。
有时也要去符术堂,这时便很难堪,冤家路窄。
她看到陆思衡围着一帮狐朋狗友,称兄道弟地勾肩搭背时,便觉得十分碍眼。
而陆思衡看到她,往往也会挤眉弄眼地嘲讽一下,别人察觉不到,他迅速便恢复了神色。
后来,慕惊折发现,陆思衡竟开始三番五次地找茬作对。
他惯会与旁人一起讥笑她,又煽风点火,无端生事,故意将她惹急。慕惊折便立即跳起来与他吵架。二人打起嘴仗来针锋相对,总是吵得不可开交。
而慕惊折也不甘示弱,以同样的力度还击他,久而久之,符术堂人人都知二人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