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颂去学校是妈去送的,妈要给他铺床。易颂说自己可以,但他第一次去学校,妈说要送送,因为行李太多了。
妈给易颂缝的被子是天蓝色的被面,一开始扯布,易颂说要黑色的,妈说没有小孩盖黑色的被子,那是老头盖的。易颂说那要深蓝,妈说他老是选那种老气横秋的颜色,于是自作主张给他选了天蓝色印棕黄树叶的图面。易颂没说什么,他在大人的意见下是很少坚持自我的,也从未通过哭或是闹来表达自己的诉求。
妈知道易颂为什么选深色,因为深色是一种耐脏的颜色,他在竭力维持体面的同时,又不想给妈添麻烦。他总想自己洗衣服,家里还没添洗衣机,衣服都是妈手洗的。妈说他要学习,而且也嫌他衣服洗的不干净。从那以后,易颂的衣服多为黑色和蓝色,这样他自己洗不干净也看不出来。
把易颂送到学校后,那晚妈坐在我和易颂的房间,看着衣柜里折叠整齐的清一水儿的黑衣服,视线往上抬,我的衣服成了整个衣柜里唯一的色彩。妈怔怔的看,她在这一刻才清晰的意识到,人心怎么能这么长。她背过身用衣角抹了泪。当初舅舅家里没有男孩,妈有了身子,舅舅说计划生育抓得严,要是二胎也是男孩,不如给自己养吧。妈没有工作,家里只有爸爸一个劳动力,那时候,爸干活的工厂收益不好,家里紧巴巴的,妈想了想,答应了。后来是奶奶找算命的算了,说要送孙子,也是送大的,因为大的不旺易家。手心手背都是肉,妈生完后看了眼我,眼睛一湿,舍不得送了。她知道不顺奶奶的意,往后婆媳矛盾少不了,所以送易颂走那天,她带着易颂在镇上吃了碗烩面。这是大人惯用的手段,他们不需要理会孩子如牛毛的想法,因为那在他们来说是繁杂的,不具备力量的。他们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抚平,无论顺逆。据说那天的易颂还在往妈碗里夹牛肉,妈说小颂啊,你往后就住舅舅家,天天都有肉吃。
易颂说他不要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