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轻缓从容。
再次闭了闭眼睛,睁开时,眸光已经一片清明。
阮予墨进得房中,深深凝了一眼小女郎立在窗边单薄的背影,黑暗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
他缓步走到烛台边,火折子擦亮的瞬间,明灭的火星映出他垂落的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蝶,他漫不经心的温声问:“跑什么?”
安素晚转过身,笑容重新挂回面颊,“那自然是跑过来占个好位置,等下多喝两坛子你亲手酿的酒啊。”
阮予墨在安素晚身前站定,深深凝着她清明的眸光,半晌后,点点头,伸手打乱她发髻,轻声说:“大梁太子怕是快到了,不想被范居然知道你是女郎的话,去换身男装。”
安素晚一怔,回头看向窗外已经所剩无几的黑衣人,嘴硬说:“女装怎么了?本姑娘的长相见不得人吗?我不要换。”
“见得人的,”阮予墨微微勾了勾唇,一撩衣摆,坐在桌边,语声轻缓道:“只是今日怕不止范居然,景行和南风应当也在,阮宅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大家心思都不在你身上,你便不想看看日后他们突然知道你是女郎时震惊的表情吗?我猜想那定是很有趣的。”
安素晚想了想,别人不说,就范居然那个咋咋呼呼又骚包的性子,若有一天知道阮予墨身边一直陪着的小郎君是个女子,定然要惊掉下巴的。
确实很有趣,安素晚扬起笑脸,坏笑着点点头:“你说的对,范居然的表情一定很好玩,我去换男装。”
说着,脚步迈开,就要往自己房间跑去。
只是还没跑上一步,被阮予墨忽的伸手抓住她手腕:“别急。”
安素晚疑惑挑眉。
阮予墨含笑,用下巴指了指窗外,温声说:“外面危险,恰巧我房间中有几件适合你的衣裳,在柜子里,你去挑一件,便在这换吧。”
安素晚想着,外面确实危险的紧,转了脚步,点头说:“嗯,外面确实危险的紧,我就在你房间换。”
阮予墨眸光中闪过一丝什么,微微点了点头,伸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优雅的抿了一口,低声说:“去吧。”
安素晚噔噔噔的越过屏风跑进内室,阮予墨第二口茶水还未送进嘴巴,忽听得她大喊一声,阮予墨心底一沉,倏地放下茶盏,足尖轻点,人已经落在屏风后的内室。
内室漆黑一片,只有隐约的烛火从窗外和屏风外漏进来。
安素晚正站在三具横陈的尸体前瑟瑟发抖。
这是刚刚从窗外跃进内室,被他杀死的刺客。
阮予墨松了一口气,收了手中软剑,伸手拉住安素晚手腕说:“抱歉,忘记房间中还有尸身没有处理,”他微微垂眸看着她:“吓到了?”
安素晚嘟起唇瓣,伸手抱住他胳膊,用力点点头说吓死了,“你得留下来陪着我。”
阮予墨挑眉:“你确定?”
说完,勾唇一笑,对窗外喊了一声:“无情、无殇。。。”
两道身影听见阮予墨的声音,同时停下手中动作,齐齐轻身落在房间中。
阮予墨指着地上三具尸身,说处理了吧,然后偏头看向安素晚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说:“去你房间更衣。”
他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有些许疲惫和厌倦,面色在烛影下一片晦暗。
安素晚心中蓦地闪过一丝心疼的感觉。
世人只知他高坐云端,端方清贵,可又有谁知这万人之上的位置,从来不是什么锦绣高台,而是刀尖上的独舞,是深渊里的踽行。而他却不得不始终笑着,面对一次次人心算计和沉浮。
这时候,他也是累的吧。
她笑了笑,伸手抚过他额头纹路,小手在他掌心挠了挠,弯眉指着窗外走过来的人影笑说:“哪有让客人等着的道理,”她笑嘻嘻说:“咱们墨小王爷还是留下来待客吧,我去去就来,你瞧那些个刺客已经都清理干净了,没事的。”
阮予墨回头,果然见洛惊羽已经换好了衣裳,正轻快潇洒的走过来,而庭院中,成批的刺客已经被阮宅护卫高高垒在院落一角,冲天的血腥味直让人作呕,他收回视线,温润一笑:“也好,快去快回。”
安素晚笑嘻嘻的点头,说:“那是自然,可不能叫你们把松针梅花酿都喝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