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宋金蟾嗤笑一声,手指指向吴达,“没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会那么生疏的,兄弟就不必装了。”
“不过也没事,在这地穴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没人在意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宋金蟾越过案桌走出来,走到河霞身边,左右转着圈打量,仅存的一只眼睛上下看,“好货,我们要了,六儿,拿钱来。”
说完,搭着河霞的肩膀就要往屋内走。
“等等,我们还没说价。”吴达伸手想把人拽回来,一只满是疤痕的手横在他面前,挡住了他伸出的手。
“兄弟第一次来地穴吧,咱这的规矩就是买家看货给钱,给多少你就收多少。既然有胆子来卖货,就要做好舍本而归的准备。”
“你……”冯散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气得就要上去抢人。
周遭一双双原本看热闹的眼睛一下子就充满了戾气,赵耳按住了冯散。被叫做六儿的人提来一袋钱递给吴达。
“爷,这是买卖钱,您拿好。”
吴达看着眼前弯腰递钱的人,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是在讽刺。他攥紧了拳头,一把夺过钱袋转身,“我们走。”
三人都吃了一肚子火,向来都是他们做恶霸,哪有被当软柿子欺的道理。但是那地穴是人家的地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大哥,这气我们就这么咽了?”赵耳问。
“咽不下也得咽,那宋金蟾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虽然态度差了点,但还好钱给的多。我们一开始去地穴不就是奔着价高吗?”吴达摩挲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心里怨气终归是消了一点。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找个安生地方呆几日避避风头,然后就去找那个人。他娘的,我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不能到头来是给别人做嫁衣,让别人发横财。”
地穴,宋金蟾将河霞关进一个屋子。
“真想不到,咱们这偏僻地还能看着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宋金蟾关上了外门,只留有窗户透着光,原先外面的一帮子人也都走了进来。
“您可真是稀客啊。”
河霞被三五成群的团体包围住,身后只有砖墙和窗户,阴影笼罩住照不进光的人群。
河霞有些吃惊,她没想到在如此偏远的地方居然会有人认识她。虽然吃惊,但她依旧保持沉着,又恢复了她往日那副最熟悉的文官模样,温和冷静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你说的那人?”
“我们下等人不像你们官家,吃饭过活都靠着的是这份灵通的消息,要不然万一某天惹上什么大人物可怎么办。”
“可惜了,我不是什么大人物。”
宋金蟾盯着河霞的脸,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畏惧和嫌恶,“你们这些金龙银凤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落到我们这些地沟老鼠的手上吧。”
只可惜,即使人精如宋金蟾也没有看出她任何异样的情绪,她还是那样淡淡的,平静温和地直视着他。
河霞知道,眼前这帮人和吴达他们不同,绝不是可以靠着装傻卖惨就可以骗过去的,想要逃走还是得另想法子。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宋金蟾兀自退开,一屁股坐在长凳上。
“你确实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我知道,你很值钱。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癖好的富人权贵们,我把你卖给他们。被天下文人百姓赞颂的大状元,未来的内阁大官,高不可攀的皇权新贵……转头一看居然在自家后院乖乖地做笼中鸟……哈哈……哈哈……”
周围哄笑,宋金蟾笑的前仰后合,半晌才停下。“你说,你这样的人……我能拿你赚多少钱呢?”
“这朝中谁与你有过结怨?”哄笑中,一道冷清的声音格格不入。毒蛇般的目光缠绕住她,河霞依旧问出了这句话。
宋金蟾抬手,环境变得安静下来。
“你想和我做交易,想让我放了你?还是只是因为你大理寺左寺正的身份,让你沦落到此处还想着检举立功?”
“我只是人,一个学识好一点的人而已。正常人都不会在快要死的时候还想着立功,你把我想的太过高洁了。”
“哼,我以为连中三元的状元会和我们这些俗人有什么不同,没想到也是贪生怕死的货色。只可惜,你还没资格和我做交易。我也没必要和你交易些什么。老实在这儿呆着吧,收收你那些歪脑筋。有那时间,不如盼着自己落到个好人家手里。”
“砰”人群渐出,屋舍的门被用力的关上。
河霞倒在地上,叹了口气。
唉,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被她摊上了。辛辛苦苦地考上状元,勤勤恳恳地打着两份工,还要半夜被皇帝叫过去教训敲打,床榻都没躺一下就又被敲晕绑架了。
屋舍窗户大开着,闪烁的夜星点缀着黑幕。隐隐地,河霞还能听见微不可察的鼾声。果然派了人在这唯一一个开着的窗户外守着吗?如此嚣张地敞开窗户,像是在对她无形的警告——她是逃不出这地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