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霞转身就走,裙角带翻了案头的醋坛,酸气在冬日里格外刺鼻。转过假山时,忽见林若梅倚在梅树下,月白襦裙上落着几瓣残花,腕间的翡翠镯子泛着冷光。
“周妹妹这是怎么了?”林若梅轻笑,“可是被李姐姐抢了风头?”
“要你管!”周明霞梗着脖子,却忍不住望向对方腕间的镯子——那是朱翊宁登基前赏的,比自己的红珊瑚贵重十倍。
林若梅望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忽然压低声音:“妹妹可知,李姐姐房里的茜纱汗巾,原是去年中秋王爷要赏给王妃的?”
周明霞瞳孔骤缩,忽然想起顾清禾方才说的“天上的云”。原来李映红的恩宠,不过是拾了王妃的旧物。她忽然转身就走,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她要去正院,要告诉王妃这件事。
“周侧妃留步。”顾清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站在月洞门前,披风上的珍珠流苏在阳光下闪烁,“天冷路滑,妹妹还是回房歇息吧。”
周明霞望着她眼底的了然,忽然想起方才在偏厅,王妃提起“农家妇人持家”时的眼神——那是看透一切的平静,像一汪深潭,任她如何扑腾,都激不起波澜。
暮色渐深时,朱翊宁带着满身寒气归来,衣襟上沾着几片雪花。顾清禾亲自替他解下斗篷,指尖触到他腰间的玉佩——正是她今早让人换上的新穗子。
“听说你让侧妃们去农庄?”他忽然轻笑,“倒像是带她们去上一课。”
顾清禾望着他眼底的戏谑,忽然将脸埋进他胸前的狐裘:“王爷可知,周侧妃今日在小厨房打翻了醋坛?”
朱翊宁怔住,随即大笑出声:“倒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耳尖,“怎么,你不吃醋?”
“吃醋?”顾清禾抬头,眼尾含着狡黠,“本宫只当她们是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倒添了几分热闹。”
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顾清禾靠在他怀里,听着远处西跨院传来的争执声——周明霞与李映红又吵起来了。她忽然想起白日里林若梅说的那句话,想起自己训诫她们时的场景。在后院里,争风吃醋从来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案头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得她腕间翡翠镯子泛着温润光泽。她忽然明白,真正的争斗从不在言语上,而在不动声色的布局里。就像朱翊宁将赏给她的茜纱汗巾转赐李映红,就像她让侧妃们去农庄体验民生——这些看似不经意的举动,都是无声的权谋。
雪越下越大,顾清禾望着窗外的雪景,忽然轻轻抚上小腹。这里孕育的不仅是孩子,更是她在这深宅大院里的底气。无论侧妃们如何争风吃醋,只要她稳坐主母之位,便如同这冬日的梅树,任风雪交加,自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