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何映灯一张口就控制不住流泪,在他俩眼里仿佛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楚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推着她进屋换衣裳。
“唉,早知道我当年就去当兵了,要是有个一官半职,谁还敢欺负我们小映……”
“得了吧,你要是去打仗,我就带着闺女走了,让你回来也找不到我们!”
“娘子,你太狠心了……”
“那你还不乖乖在家里待着,守在我们娘俩身边?”
“那是,那是。”
听着二人打情骂俏,何映灯有些无力地靠在门后,要是当初爹爹没去,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日子。
只是,她还会遇见阿朔吗?
“何叔楚姨,映灯回来了么?”
说谁谁到,何映灯循声探出头去,映入眼帘的正是赤那朔那张英俊过分的脸。
夫妇俩一左一右拦在他面前,不分青红皂白数落起来。
“我闺女跟你出去一趟,怎么回来这么狼狈?”
“你们这些草原疯子,整天就知道带我闺女出去疯玩……”
“我也是在去的路上听说映灯落了水……”
“还敢狡辩?”
赤那朔生的高大,但两人气势更胜,说得他一无是处,只好老老实实被教训,让两口子出出气,结果一撇头,眼神却就和屋里的何映灯直直对上了,让他一下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诶,你这小子?”
“爹爹娘亲。”
“好了好了,人也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见何映灯换了衣裳出来,夫妻俩神色也缓和了不少,只是一味催着赤那朔离开。
后者只好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中,何映灯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梦里,赤那朔是个实实在在的草原难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赖着不肯走了,偏生她也被迷得不行。
作孽啊。
何夫痛心疾首道。
好好一闺女,居然喜欢上了草原人。
“得了,你们父子俩有话好好说,今晚的饭还没着落呢。”何母捂着脸去灶屋里收拾,黄昏风动,竹林窸窣,何父端了凳子,在檐下做灯。
“这就是我想要的日子。”
父母爱人皆在,岁月无忧,平安喜乐。
“一个人在哪儿嘀咕什么呢,爹教你做灯,多门手艺多条路,要我们走了你还能谋个生活。”见她不动,何父又不满道,“那个赤那朔是靠不住的,草原人向来放浪,要我说那个谢先生就不错,你又不中意……”
吃了饭,天色也全然黑了,何母点了盏灯,栓在院子里,麻绳一松,灯就要飞到天上。
一家三口坐在一个长凳上,望着满月发呆。
“咱闺女长大了,真好啊。”似远似近的叹息,何父何母明明近在眼前,又仿佛是远在天边。
触感却越来越不真实。
何映灯强忍着眼泪,不让它落下来。
“我做了一个梦,好吓人。”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会被梦吓到呢?”何父爽朗的笑声在夜空里回荡,何母瞥了他一眼,温柔地搂着何映灯的肩。
“小映不怕,梦里的鬼都是假的,但是那些活生生的人,总会在现实中与你相逢。”
四周突然像风一样散开了,那盏孔明灯挣来束缚,毫无眷恋地回到了夜空。
梦醒了。
何映灯迷茫地睁开眼,赤那朔立刻来了精神,小心地扶着她坐起身来。
“我这是怎么了?”
“你太累了。”
大梦初醒总觉疲惫,她神色厌厌,看得赤那朔揪心地疼,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些痛苦。
从何映灯毫无征兆地倒下,直到今天醒来,已经过去了三日,同样守着的他也整整三日不眠不休,身体已然到了极限,闭眼就能睡下。但他又怕自己一放松,人就如同那孔明灯一样,毫不留情地飘走了。
“睡吧。”何映灯心疼地抚过赤那朔疲惫至极的双眼,回握着他的手让他放心,一只手像哄人一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小声地哼着她小时候听过的歌谣。
‘月亮光光,照地堂,
小娃娃,快上床。
梦里见到爹和娘,
醒来已是天大亮。’